每年的12月學校都會組織校內招聘會，外校的學生進來需要買票，本校的學生學校會發入場券，那個時候找工作找的比較瘋狂，省城的幾個大學有時招聘會會撞在一起，為了多蒙幾個準頭，上下午趕場的很多，就這樣簡歷往往投出去幾十份才輪的到一次面試，像我這樣成績單掛了很多科的，更是不敢想象找工作會有這么難。鄰舍的哥們拿到了一個小城的offer，差忘記說了，這個offer是在醫院實習的，真的很難想象學了四年的計算機，到頭來要去醫院實習，不過當時我們都羨慕的要死，畢竟他是鄰近幾個宿舍最先脫離苦海的。畢業之后各奔前程，他的消息漸漸少了，后來就干脆石沉大海，不過像他那樣穩定的職業，現在差不多也該成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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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就爬起來，發現圖書館門口已經密密麻麻里三圈外三圈，每個人懷里揣一堆簡歷，就象拎著一麻袋硬幣去趕集一樣，熱鬧非凡。每年的12月左右學校的復印店都會爆滿，全都是打印復印簡歷的，還有賣那種簡歷文件夾的，半透明的一個塑料皮子，第一次我買了二十多個，同學說我太節約了，這么點貨根本不夠用的。果然，第一天的招聘會就差不多用光了，第二天又跑到復印店補充彈藥，找工作就是要拼錢，不惜血本，有聰明的同學還做了彩色簡歷，象我這種懶人，打印的時候還把文檔字體間距調的大一點，又從網上找了不少比較好看的自我評價，看起來簡歷也很有點厚實。到里面每個企業桌子上的簡歷都是一大摞，有的還會問你幾句，有的就直接投簡歷，當時不管是不是專業對口，醫藥的、銷售的、物流的都下手了，先就業再擇業吧，不管怎么樣，先找一個再說。其實真正好的企業一般都是辦專場招聘會的，學校的幾個多功能會議室基本是每天都有一些知名企業來宣講，明基、華為、神舟、網迅、格力、JAC、青島啤酒等等，不過其中MIT是比較有錢的一個，專門開了一場招聘會收簡歷，面試是在他們下榻的四星級酒店進行的，聽起來很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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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聘前幾天投的簡歷算是多的，基本都是見一個投一個，估計企業招人也招的比較麻木了，收到簡歷很少有細看的，能問你幾句的話可能還有戲，不過即使這樣，失望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多，漸漸的也沒了什么耐性，看到有展位就往里面鉆，一天下來也要出幾身汗。說起MIT，是面試的第一家，也是感覺最正規的一家。到現在我都不清楚從那么多簡歷中怎么會挑中我的，也許是學校的經歷太多太雜了吧，MIT打電話給我要我去參加筆試時，確實有點吃驚的，英語四級沒過、學位也沒有拿到、成績單更是一塌糊涂，連我都懷疑自己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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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T
是新加坡的知名企業，據說投簡歷的就有上千人，篩選后進筆試的只有100多人，筆試都是些看圖找相似圖形的智商題，雖然是全英文的，不過看圖憑直覺做的很有把握，另外一張是問答題，也是全英文的，記得最后一道是問對自己的將來有什么打算，很運氣筆試的前一天正好從網上背了這么一道，答完卷感覺應該希望比較大的，就這樣殺入了面試現場，面試的淘汰只有20多人。每個人兩次面試，一關是技術總監，一關是人事主管，技術總監那比較慘，問的關于程序的東西我是一概不知，剛畢業對程序哪里有什么見解，背的最多的還是面向對象的那幾個特性，不過他居然沒問，后來談到我的foxpro經歷，我就實話實說了那次煤氣公司的糗事，他倒是很開懷的笑了。人事主管比較親切，是位胖胖的女子，后來進入MIT之后，一直沒有見著，她是新加坡人，人很和藹，隨便聊了下家常，問我能不能用英語對話，我說“a little”，接著她說了一長串的英語，還好最后一句重點聽進了耳朵里“introduce yourself”，實在是英語匱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又把筆試的那段英語答卷大致復述了一遍，她聽的連連點頭。后來我回想起來，猜那份筆試題肯定不是她出的，要是她知道有這么一道，我也不會這么容易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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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感覺還不錯，MIT的辦事效率也很高，一周后和我一起面試的就接到了MIT的錄取通知書，可我一直沒有等到，有點失望，不過也沒有太意外，畢竟成績太差了，于是繼續投簡歷。那天到三樓的一家展位前我停住了，本來三樓的企業多是一些小公司，那家展位前一個人也沒有，相比其他的展位顯得比較清冷，看了下牌子，掛著X市市政工程管理處的招牌，寫著招聘網絡管理員，就是這么一猶豫，坐在那的那位MM就問了我，有沒有興趣。自然我說有興趣的啊，看他們桌子上簡歷也就十多份，估計那個MM在那里寂寞很長一段時間了，沒人搭理的感覺可不好受，見到我似乎有點那個意思，MM話匣子就打開了，很是推銷了下X市市政工程管理處的歷史，并問我要了簡歷，呵，當時手里只有兩三份保留的存稿了，還有點不舍得給她呢。和她扯東扯西聊了半天，感覺很談的來，后來還很客氣的問我要了電話，這是第一份感覺比較有希望的工作，我回到宿舍嚷嚷開了，這么一張揚，宿舍的兩個哥們也正在愁著找工作，也是平時吊兒郎當的，立刻從床上爬起來，抓著簡歷就沖出去了，回來后說起，也是自我感覺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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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聘會兩三天后就接到了MM的電話，說是請我們過去參觀參觀，而且路費給我們報銷。于是坐汽車去了他們那里，看的出他們對我們幾個很重視，首先給我們三個人開了個小會，挨個給我們幾個做了自我介紹，說什么幾年來第一次招應屆生，也是破例想給管理處一些年輕人的活力，挺汗的，除了那個MM大概比我大個一兩歲，其他的領導基本都是在四十多歲。說起馬上要上的一個道路工程，還給我們發了一份簡單的資料，上面的報價有三四個億，說什么現在過來雖然是做網絡管理，不過你們幾個是大學生，以后慢慢肯定會整理發布一些道路相關的工程文件等等，總之會議上每個領導都說了很多鼓勵提攜的話語，當時確實使我們心動了一陣子，并開始設想美好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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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的時候，結果一個辦公樓的領導全出動了，看著車去旁邊的一家酒店，要為我們接風洗塵。酒席上說，歡迎某某來我們處參觀，那個熱情，弄的我們都不好意思了，我們去了三個人，輪流敬了一圈，然后就聽他們高談闊論，感覺就像開政府會議，我們都插不上嘴，吃東西也是小口小口，放不開。從X市回來，他們一人還給我們塞了一百塊錢路費，別看不起眼的一個小市，錢多的厲害，怎么個不起眼法，這么說吧，回來的時候想打的去汽車站坐車，等了半天都打不到，只好坐了個拖拉機，司機告訴我們這里的士其實很少的，三輪車比較多，不過一般多是停在汽車站拉客，X市也不大，老百姓出門多是走路騎自行車，所以平時很難打到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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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談起去還是不去，感覺領導為人都很不錯，不過給我們幾個開的工資只有833塊，而且連的士都沒有，實在太窮了，所以一直猶豫不決，工資實在是有夠可憐的，當時他們說一周后給他們決定都可以，就想著再找找看吧，實在找不到只好去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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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還是沒有去，那是招聘會上遇到了一家兵工廠，很爽快，可以當場簽約，工資是每個月1300多，還承諾工作三五年后可以分單位的福利房，我一盤算，1300還算不錯了，最少比市政工程管理處更吸引人，那個哥們在醫院實習一個月才600，而且過幾年還可以低價買房，怎么說都很劃得來。那個負責招聘的女的問我有沒有帶就業協議，帶的話當場就可以簽，看見旁邊圍了一堆的人，有幾個正在簽，而且那個女的一直說什么名額有限，簽滿為止，哪里還有別的想法，我連忙跑回宿舍拿了協議，跑回來就七手八腳的填寫好，簽好協議，她隨手蓋了章之后才算放心，我想，不管怎么樣，工作都算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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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的是半個月后MIT的錄取通知書就到了，后來我才知道原來MIT分三批錄取的，我是第二批的，第三批更晚，下學期開學的時候通知書才到。看著通知書，真的有點苦笑，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畢竟擺在眼前的事實，MIT工資2500，而且可以去做軟件工程師，一直都覺得IT是一種高檔職業，和老爸老媽通了電話，他們商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打給我說建議我去MIT，他們的想法倒是簡單，那家兵工廠在石家莊，離家太遠了，做IT總比坐辦公室看起來要風光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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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就打算改簽MIT，不過問題又來了，就業處的人說改簽不能給辦，非要兵工廠那邊出具一個書面說明，以免以后出糾紛，就業協議已經被兵工廠拿走了，還怎么拿的回來。想了一晚上，決定還是自己跑一趟，改簽工作需要錢的事沒敢和家里說，把電腦賣給同宿舍一個同學的小舅子了，電腦還是剛買了四五個月，還是我老爸老媽被我纏的沒辦法，才下狠心給我買的，怎么忍心再讓他們出錢，老爸老媽工廠效益不是很好，兩人的工齡都被買斷了，現在算是退休了，不過退休金每個月也就幾百塊錢，老爸又比較喜歡收藏，所以家里沒什么現錢的，給我買這臺電腦估計老爸老媽又要幾個月不吃肉了。當時沒有想這么多，只是簡單的覺得不好意思再讓父母出錢，畢竟快工作了，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于是五千塊錢買的AMD，只給自己留了個硬盤，其余的賣了二千多一點。那天晚上10點，揣著兩千塊錢，就上了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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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11點多到的，也來不及睡覺，打聽了半天，原來兵工廠在一個小山溝里，據說是把一個山頭給炸平了才建起來的，后來以兵工廠為中心逐漸形成了一個小鎮，就這樣坐汽車又是顛簸了兩個小時才到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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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兵工廠的辦公室，里面的一位姓李的小姐告訴我就業協議的事是一個田處長負責的，不過現在出差去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回來。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白跑了一趟，去之前還給他們打了電話說了下情況的，怎么一到田處長就出差了呢。下午兩三點的時候有點餓，就去兵工廠的一個小賣部買點花生米，先填飽肚子再想想該怎么辦。小賣部的阿姨見我愁眉不展，問我是怎么回事，照實說了一下，那位阿姨一聽，就告訴我說，這種事不要去找田處長，直接去找他老婆，絕對管用。找他老婆？那位阿姨挺有經驗，指點我說這種事要送禮的，直接找他老婆最管用，還一個勁地指點說處長大人喜歡喝什么酒。為了去蘇州當白領，算是狠了一把，買了兩瓶酒、兩條新紅石，好像是花了1200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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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七點，屁顛屁顛的跑到處長家里，田處的家離小賣部有兩棟樓遠，只有他老婆在，一個四十來歲胖胖的婦女，一進門我就叫了聲阿姨，這種場面她好像見得多了，我正躊躇著該怎么開口，她已經看見我手里的東西了，連忙招呼我進屋再說。我說“辦公室的人說田處長出差去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她臉色一正說“沒有的事，這樣吧，你呆會再去一趟辦公室，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就說我讓你去的，要是有什么事就再來找我”。真是峰回路轉，到了辦公室果然見到了田處長，我剛提到就業協議的事，他就打起了官腔，然后我說，是阿姨讓我過來的。他推了下眼鏡，啊了一聲說，那這樣，你明天早上再過來吧，這個事我看看，問題應該不大。第二天到辦公室一切很順利，改簽的證明已經早早的給我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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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我還在算計著工作一個月后就可以把送禮的錢賺回來，其實不止一個月，回到學校還要重新開一份就業協議書，就業處的說什么要交2000塊的手續費才能重新開，當時那個想哭，離開學校之后很久，有一段時間一直比較痛恨我的學校，一是四級沒過沒有學位的制度，一是畢業坑了我2000塊錢，而且收據上還是寫著自愿捐款的建校費，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人氣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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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準備去蘇州的那段時間，我心里還七上八下的，四級沒過，學位也沒拿到，到了公司人家不要怎么辦。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是不是明智之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工作幾年之后，已經沒有后悔的激情了。一直以為在事業單位或者兵工廠是坐辦公室，在IT行業同樣是坐辦公室，不過做IT的，應該會高檔些吧，當時這樣天真的認為，一年之后才知道這純粹是小資主義思想的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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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搞定之后，心情忽然由忙碌轉為沉靜，每天在校園里來回轉悠，時不時算計著哪天哪天就要離校，看校園里一草一木都特別的眷戀。離開學校的時候，一起住的幾個哥們去喝了一晚上的酒。同學捧我說，這里面就數我混的最好，以后有發達了不要忘記兄弟們。我說哪能呢，大家都醉的差不多了，邊碰杯邊呼喝著“茍富貴，勿相忘”，最后怎么攙扶著回去的也不知道。四年前入校，四年后離校，就像一個先進先出隊列一樣，來來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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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其實從來沒有開始過，就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