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麗收拾了東西,給高晨晨打了電話,高晨晨來接了她。留下張小慶一個人在房間里空蕩蕩的呆著,一切都是空蕩蕩的,衣柜是空蕩蕩的,房間是空蕩蕩的,連燈泡也變得空蕩蕩的起來,張小慶想了半天,最后給張巖打了電話,第一句話是,我該怎么辦?
接下來的幾天,王曉麗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的狀態,去她公司,去高晨晨那里,她都不在,后來,高晨晨告訴他,王剛要結婚她回家了。第一天晚上張小慶是自己睡的,但睡的心神不寧,一躺下就想起和王曉麗在一起的日子,然后就浮現出那一巴掌,后來幾天,張巖叫他去了他家,這個男人見到張小慶的第一句話是,屁大個事,女人都這樣,走,吃燒烤去。
張巖過得并不幸福,因為他的女人。張巖最初到北京是在一個大學當保安,年輕人,沒事的時候喜歡到處逛,后來就認識了黃英,一個在旁邊歌舞廳陪酒的女人,盡管黃英不說但張巖心里也清楚她是做什么的,黃英是個漂亮的女人,歲數也和張巖差不多,她是如此的愛著這個男人,幾乎是對張巖百依百順,掙得錢都給他買了衣服,她白天休息晚上上班,張巖每次回家都能吃到她做好的熱呼的飯菜,后來王曉麗過來,張巖也換了工作,黃英就經常帶王曉麗出去玩給王曉麗買衣服,有一次過年,她甚至給張巖的父母一人買了一件幾千塊的皮衣,但即使是這樣,即使他們已經同居了好幾年,張巖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娶她,他心里對她的工作一直有著障礙,直到一次過年,黃英突然獨自一人找到了他的家,晚上的時候,跪在他的面前,央求他,說自己歲數大了父母一定要自己結婚了要他娶她自己也攢了些錢不再陪酒一起做些小生意,張巖想了好久,最后還是拒絕了她,他過不了那一關,她痛哭著離開了他。后來,又過幾年,張巖開始在老家找對象,于是就遇到了他現在的女人李萍,李萍是大專畢業,畢業后一直在縣城一個律師事務所里幫忙,和一個律師在一起,但卻是個有婦之夫,后來歲數也大了,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律師證也一直沒拿到,于是開始想找個人結婚,剛好有人介紹張巖,于是見了一面就來了北京,不到一個月,她就懷了孕,張巖說,打了吧,她說,這不是我第一次打胎,打了就懷不上了,我一定會生下來。張巖沒辦法,于是就結了婚。張巖不幸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李萍很快發現自己對張巖的判斷有錯誤,她以為張巖在北京工作了快十年,會有些錢,再加上媒人一頓亂吹,于是對這個男人的期望就高過了頭,現在,結了婚,她才發現這個對朋友花錢大方的男人根本就沒有什么積蓄,每個月的工資也不穩定,她跌落到地上,再接下來的,就是對這個男人的失望和看不起,中專畢業,沒什么文化,最大的愛好就是和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喝點酒吹會牛,不懂得生活也不懂得浪漫,總之,這個男人實在是差到了極點,她開始有意無意的在他朋友面前不給他面子,一次去他同事家吃飯,他同事剛剛炒股買了套房子,吃著飯,她突然就說她男人的沒本事,旁邊人陪著笑說會有的都會有的,她卻越說越激動,說,就憑他,我這一輩子都不想了,嫁給他是我最大的失敗。大學畢業生覺得自己和中專畢業生在一起虧了,于是,中專畢業生的臉掛不住了,又不好發作,于是跑出去,一個大男人,站在大街上哭著給王曉麗打電話,說,要不是兒子就和她離婚了。
現在,李萍帶孩子回了老家,張巖和張小慶坐在馬路丫子上吃著燒烤。本來是安慰張小慶的,后來說起女人說起自己,卻變成張小慶安慰張巖了。張巖說,沒事,你給我舅打個電話,屁大的事,我和你嫂子打架還打110呢。
第一次沒有王曉麗在的時候給王剛打電話,張小慶有點緊張,他打了他女兒,他不知道他會怎么樣。電話接通了,王剛喝了點酒,他的第一句話是,屁大個事,女人都這樣,該收拾時就要收拾。這句話多少出乎張小慶的預料,他對王剛的印象突然就好了起來。一會兒,王剛叫王曉麗接了電話,打她后第一次和她說話,張小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于是猶豫半天后小心翼翼的問了下天氣,王曉麗說了句還可以就掛了電話。
從家回來后王曉麗還是住在高晨晨那兒,每天下班后,張小慶就會去高晨晨的宿舍,王曉麗不開門,張小慶就站在門外央求她原諒他。張小慶想,即使不和好,最起碼得讓王曉麗接受自己的道歉,自己打她是不對的。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高晨晨還是不理他,這天中午,張小慶在位置上寫著代碼,突然,他驚訝的發現窗外的大廈門口突然集聚了很多的人,他一開始還沒有在意,人很快就多起來,QQ上突然就有很多頭像在閃爍,所有人都在發一條消息:地震了!地震了嗎?張小慶公司在三樓,他并沒有感覺,他開始打開所有的QQ消息,這些發消息的人有的在東北,有的在云南,有的在廣東,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里纏繞,這是一個大地震!他連忙給家里打了電話,父親說他剛剛把學生疏散沒事,他連忙又給王曉麗打了電話,這次王曉麗接了他的電話,她說她們剛剛疏散下樓沒事,他又挨個的給所有認識的人打電話,都沒事。再過一會,正式的消息出來了,震中在四川!
晚上的時候,新聞陸續就開始報道了,張小慶在網上看了一會圖片,眼淚突然就遏制不住的下來了,心里說不出來的難受,一種從沒有過的難受。騎車走在去高晨晨宿舍的路上,一路上,他感覺所有的人都神情難過,連路燈都跟著難過起來,來到門前,一敲門王曉麗就開了門,電視里正在放現場的滾動報道,兩個人緊緊抱在了一起,眼睛里都含著眼淚,王曉麗哭著說,地震了,張小慶拍著她的背,說,我知道,我知道,沒事了,沒事了。
現場情況源源不斷的通過電視直播回來,王曉麗和張小慶一起回了家,每天他們都要看很長時間電視,他們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于是,就是捐款,給紅十字會捐款,盡量多捐一些。這天下午,管財務的黃梅突然氣呼呼的從辦公室里沖出來,大聲的說,你們到底有沒有一點良心啊,到底愛不愛國啊,一些人就捐200塊,還有一些人,楊曉,你一份錢都沒捐,你還是不是中國人啊?!
張小慶知道楊曉捐了錢,但他捐給了一個民間組織,沒有捐給紅十字會,楊曉說官方機構根本不能信,他說,你信不信,捐款多少很快就要變成衡量你愛不愛國的標志了,他還說,你看著吧,官方很快就要把壞事變成好事了。張小慶不信,他說,這樣的國難,紅十字會不會這樣的。
楊曉后面說的話很快就變成現實了,電視上,各個晚會都在舉辦,每個企業每個名人都在捐款,鏡頭對準最多的是他們捐款的數額,支票背后那些人的臉或喜或悲都變得那么不那么重要和模糊不清了,網上,開始有人制作出各個企業和名人的捐款排行榜。現場報道不見了,對校舍質量追問的帖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各路英雄的宣傳,各種表彰也開始了,國難是可以興邦的。張小慶們終于對電視和各個門戶網站感到不耐煩了,他去的是天涯,只有那里還有一些現場的消息,而這些消息也總是不總是能看到的,他們一起嘲笑了郭跳跳,電視和郭跳跳一起讓人感到厭惡。
生活還要繼續,張小慶進的是劉哥的保險公司的項目,他們遇到了嚴重的性能問題,系統運行的比在開發機器上還慢。張小慶開始排查問題,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是不是數據庫訪問太頻繁,于是,他把所有操作的數據庫語句全部打印出來,一個一個的調優,接下來,他又給頻繁訪問的數據加上緩存,在公司開發機器上,系統性能幾乎是立刻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但在產品環境,系統還是那么慢。問題似乎陷入了僵局,產品環境是IBM小型機,本地開發環境是PC機,本地根本就沒有辦法模擬產品環境。于是就開始猜,會不會是運行環境的問題,是不是操作系統的問題,是不是數據庫的問題,是不是WEB容器的問題。最后,在一個weblogic原有開發人員的幫助下,他們終于發現現場部署的weblogic默認是運行在32位機器上的,與64位機器存在一定的不兼容。通過替換一個IO包,問題得到了解決。替換完畢后,速度立刻提升了30%。保險公司使用的是盜版weblogic,如果沒有這個私人關系,他們根本就不會得到這個64位下的jar包的。這個問題花了張小慶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罵了人,媽的,這么大的一個保險公司,中間件、數據庫、企業IM竟然全部是盜版,軟件在他們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
性能問題解決后,問題還沒完,訪問量一上來,系統開始頻繁宕機,出現內存泄漏了。繼續找問題原因,還是老樣子,在本地重現不了內存泄漏,繼續把眼睛放到產品環境盜版的數據庫和中間件上面,沒有技術支持,去搜索各個帖子,一項一項的查看配置參數,終于發現內存泄漏出現在數據庫驅動和連接池的一個設置上面,一個緩存選項被系統集成商的實施人員設到了最大,直接導致內存溢出。
項目結束了,盡管王總和金鵬都表揚了他,但張小慶卻感到深深的失望,他在想,為什么在這樣的大公司里面,還會如此到處用盜版軟件,項目總價300萬,硬件占了230萬,軟件才占70萬,而軟件中根本就沒有考慮用正版數據庫和中間件,而這些硬件,在張小慶眼里,根本就是用不上的,這樣的訪問量根本就用不了這么好的機器。張小慶在想,這個收入排名前列的保險國企尚且如此,其他國企是否也是如此呢。當然,張小慶也是有收獲的,第一就是性能調優之前一定要先找出出現問題的瓶頸,而不是想當然的馬上進行優化,第一次調優花了一個月時間,其實對代碼的調優完全是不必要的;第二是一定要對系統運行的環境配置信息也管理起來,如果可以,測試環境一定要與產品環境一致。不管怎么樣,張小慶還是難過,他開始回想起他在科技動力所做過的所有項目,除了第一個一汽豐田項目,其他的都不算成功,新業務平臺開發沒有取得預期的銷售,準確的說只售出一單,那一單幸虧還是客戶換領導取消否則還真很難說,剩下的都變成內部項目使用了,新工作流開發吧,就根本沒有完成就取消了,現在,這個保險項目,又是濫用盜版軟件。這不是我想要的,張小慶對自己說,他想能夠開發真正產生價值的軟件,這個軟件被客戶真正使用,不是政績和面子工程,而又獲得客戶好評。有這樣的公司嗎,他問自己。
工作上感到失望,和王曉麗的關系似乎也微妙起來。上次因為地震的關系,兩個人又生活在了一起,但沒多久,誰都能感覺到他們回不到過去了,還是一起吃飯,還是一起騎車回家,還是一起買菜,但兩個人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話少了很多,晚上張小慶寫自己的代碼,王曉麗看自己的電視,王曉麗不再要求張小慶陪自己看電視,王曉麗也不再追問什么時候結婚的事情,張小慶也不想去主動提這件事,兩個人似乎都在等一個最后時刻的來臨,這個時刻就是當一個人提出分手的這個時候,一個人說,好吧,這樣真的很沒意思,你看,我們不如分開一段時間吧,另一個人很禮貌的回答,好的,我也是這么想的,我之前不說是怕你有想法,你現在這么說我就放心了。于是,兩個人禮貌的握手,就此變為朋友。這個時刻什么時候來臨呢,誰都不知道,都在等待。
這天張小慶剛到公司打開電腦不久突然就接到了王曉麗的電話,這是這段時間很少出現的事情。這天早上王曉麗去了醫院,她去復查身體,和她媽媽一樣,她的乳房里有個硬結,不過已經很多年了,一直都沒事。剛接通電話就傳來王曉麗哽咽的聲音,她說,小慶,你快過來,醫生說,惡變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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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11-11-06 00:14
ronghao 閱讀(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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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慶,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