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來了,空氣中開始彌漫一種淡淡的清香,那是好聞的沐浴露的味道。每天早上和王碧薇一起上班的時候,張小慶都能聞到這種味道。這個五一被張小慶安
排的滿滿的,一號二號要去周揚那兒,自從搬家后就一直沒有去過了,答應請周揚吃飯的事情也一直拖著,剛好,他們五一就放一號二號兩天假;三號農業展覽館有
個規模巨大的招聘會,要陪余鵬去看看,那天余鵬在公交車上說要回老家,公司因為遲遲沒有業務散伙了,房子租到五月七號,張小慶立刻表達了劇烈的反對,怎么
能這么快就放棄?!余鵬一言不發,張小慶緩和了一下情緒,說,來一趟不容易,至少要試一試吧。張小慶這么說是因為他想起了那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小余老師懶
懶的躺在床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睛都沒有睜開,眼角上掛滿了剛剛分泌出的新鮮眼屎。張小慶覺得在來北京這件事情上他是要對余鵬負責的。最后幾天,他要去
首都圖書館辦張借書卡。吃飯時,比爾問了張小慶五一的打算,張小慶說要去西單圖書大廈看幾天書,比爾說,為什么要去西單圖書大廈?
張小慶說,那里書多。
比爾說,可以去首都圖書館,那里近。
張小慶感到一些稍微的吃驚,說,那里對外地人開放嗎?
比爾說,開放。
張小慶還是有些擔心,說,我還沒辦暫住證。
比爾說,身份證就可以。
這真是出乎張小慶的意料,在他印象中,辦張公交月票都是要北京戶口的。每個月的月初幾天,周揚都會拿著他的月票卡去公交車站購買下個月的月票,他是得意的,因為只有北京戶口才可以辦理公交月票,盡管月票卡上是他的照片,但卻不是他的名字。張小慶不無羨慕的說,牛啊。
周揚說,牛屁,所有業務員都有,老板找關系辦的。
張小慶說,幫我也辦一張吧。
周揚說,你還是先把暫住證辦了吧,免得某一天去昌平挖了沙子。
距離周揚說這話突然間就過去了三個月,張小慶說,吃什么,我請客。
周揚說,真的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張小慶說,真的。
周揚說,那前面去?
張小慶說,沒問題,走!
說完這話,兩個人都笑起來。牙廠前面是一家三層的海鮮城,每天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巨大的霓虹燈亮起來,旁邊,足足也有三層高的巨大基圍蝦緊緊貼在
海鮮城的墻壁上,閃閃發亮,下面,吃客們開始陸續到來,沒有步行的,也沒有騎車的,有的都是自駕和司機,院子里的停車場里很快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汽車,還
有些由于沒有位置就停在了路邊上,有的標志張小慶認識,比如說奔馳,比如說寶馬,有的標志張小慶不認識,周揚嘲笑了他,那是林肯;有的車牌張小慶認識,比
如說京B、比如說津C,有的車牌張小慶不認識,周揚嘲笑了他,那是軍牌。他們都是衣著光鮮的,漂亮女人那是經常見到的,提著漂亮的手提包,跟在男人后邊
走,橘紅色的燈光打在他們的身上,別樣的神彩。
最后,張小慶和周揚還是在牙廠解決了他們的吃飯問題,周揚說,吃什么不都是吃嗎,請我上網好了。去網吧的路上,張小慶買了兩份和路雪。張小慶注意到沒有看見周燕,那個纖細的女孩子,他問了周揚,你表妹呢?
周揚說,回家了。
張小慶有點意外,說,回家了?不是剛來嗎?
周揚說,你不知道嗎?被她父母接回去了。
張小慶說,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揚嘆口氣,說,老板看上她了。
事情就是這樣,老板看上周燕了,這個剛剛中專畢業從農村來到這座大城市的年輕女孩,在這里,她是羞澀的,見到誰都會微微低下頭,臉微微的紅;在這
里,她是好奇的,有太多太多和家鄉不一樣的地方,那么多的人們,那么多的車門,那么寬闊的馬路們;在這里,她是樸素的,沒有買衣服,沒有買洗面奶,有時間
的時候,和幾個姐妹一起壓馬路。于是,老板看上她了,他看上了她的羞澀、他看上了她的好奇、他看上了她的樸素,此外,最重要的,他看上了她的纖細,纖細的
眉毛,纖細的臉,一身的纖細。白白胖胖的牙廠老板、來自廣東移民香港的牙廠老板、已經結婚兒子都上高中的牙廠老板,看上周燕了。他帶她去了天安門、故宮和
長城,她帶她去了前面吃了好幾千塊錢一頓的海鮮,她帶她去了商城買了好幾千塊錢的衣服,這一切都讓周燕緊張、心慌和不知所措,她告訴了周揚,周揚立刻給她
父母打了電話。當兩位老實巴交的農民聽到這一切時,他們震驚了,他們的第一反應是,丟人!他們幾乎是剛接到電話就立刻買了火車票,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接回
女兒,不干了。甚至當老板想與他們見個面時,都被他們拒絕了。老板只好告訴周揚,不要結婚,只要答應當他在北京時陪他3年,那么,附近買一套三居室,老家
蓋一座小洋樓,外加30萬。
你和他們說了嗎?張小慶問。
周揚說,說了,為什么不說。后來老板還跟著回去了,買了9999朵玫瑰,單腿下跪,送去周燕家,在家里都轟動了。
張小慶說,結果呢?
周揚說,閉門羹。我舅舅還找了幾個人去打老板。
張小慶有點激動,說,就該這樣,該打!
周揚搖搖頭,說,人家老板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這事,太平常了。
張小慶說,那現在呢?
周揚說,現在老板找了個首師大的大二女生當情人,一個月一萬。
張小慶突然就內心黑暗了一下,很想見見這個月薪一萬元女生。
三號的早上,張小慶和余鵬在農展館見面了,他們顯然是遲到了,早上八點,他們下公交車的時候,車站全部是人,從車站到農展館的路上,人們形成了長長
的隊伍,像在行軍,一對向北,那是進展覽館的,一對向南,那是已經投完簡歷出來的。走到門口,放眼望進去,全部是人,門口的售票窗口已經關閉了,直接改在
入口處交錢進人。
余鵬突然就說,我不去了。
張小慶說,不行!
余鵬說,我就沒有準備簡歷。
張小慶很生氣,語氣有些生硬,說,那我們就去準備!
于是兩個人沒有進農展館,繼續向北走,張小慶在前面走得很快,碰到人就問哪里有打字復印,余鵬在后面不緊不慢的跟著。在一個小胡同里,一個五平方米
的小屋子里,他們找到了復印機,自然,全部是人,因為招聘會的原因,漲價了,復印一份一塊。張小慶重新在計算機上給余鵬敲打了簡歷,很難寫,在工作經歷這
一段,他寫下了,東湖中學,政治老師,一年,寫完了,字數很少,于是,加上被評為優秀老師,想了想,沒有加在北京工作的經歷。寫好了,老板問打印幾份,余
鵬說五份,張小慶說十份,于是打印了十份,張小慶給了錢,兩個人走出來。
展覽館里是人貼人,走完A館和B館,兩個人都覺得累了,在從B館到C館的過道上停下來,張小慶去買了兩瓶水,遞給余鵬,兩個人就坐在過道的石條凳子
上,偶爾喝口水,默默無語。張小慶很理解余鵬現在的處境,兩個人逛了很長時間,那么多的展位,沒有一個地方招政治老師的,好容易有幾個教育培訓機構,投過
去簡歷,不是搖頭就是要求先交培訓費培訓再上崗。
我這種情況,只能干銷售,余鵬說。
張小慶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想起了那個中關村人才市場的春天的早上,道路兩旁的柳樹發出綠芽,路上的人們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自己,自己拿著裝有簡
歷的文件夾,穿著印有無數雙新鮮腳印的黑皮鞋,一個人默默的在路上走,這個世界不是屬于自己的。現在,展覽館里各種樹木都綠了,生氣盎然,花壇里,花們全
部在怒放,旁邊,賣礦泉水的老大媽正在數錢,喜笑顏開,同樣,這是不屬于余鵬的,在此時此地,也是不屬于張小慶的。
張小慶說,我們去C館吧。
余鵬搖搖頭,說,你覺得有意義嗎?
張小慶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走吧。
余鵬恢復了他那一貫滿不在乎的神情,說,走吧,回去。
張小慶說,我覺得你也許可以先參加一些培訓,沒有地方住的話,先和我一起住。張小慶這么說完就后悔了,因為這么說表示他自己也沒有信心了。
余鵬突然笑起來,張小慶的話讓他放松下來,他說,走吧,又不是你找工作,怎么搞得像是我陪你找工作一樣。
張小慶卻認真起來,說,我可以教你編程,你再報個計算機班。
余鵬哈哈大笑,他已經放下了,他說,我可付不起家教費,這事只能說我和北京性格不合,在哪里不是一樣的過,一定要在北京嗎?北京確實掙得多,但我真的需要那么多錢嗎?那真是我想要的嗎?
張小慶卻還是放不下,余鵬說,我們去買個電視吧。
張小慶一直想買個電視,這個愿望在麥迪4月26號113比111絕殺小牛后達到高峰,現在,火箭與小牛打成2比2平,第五場正在進行中。于是,兩個
人出了展覽館,去了旁邊的蘇寧電器,一切顛倒過來,這次是余鵬手插在褲兜里走在前面,張小慶在后面慢慢的跟,余鵬的表情是輕松的,因為他已經做出決定,張
小慶的表情是黯淡的,因為他還想說服余鵬努力一把,但是卻找不到甚至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當已經不愛了,勉強在一起還有什么意義。
電視同樣讓張小慶失望了,最最便宜的21寸也需要一千多塊,這超出他的期望太多,更讓他失望的是,火箭103比106輸給了小牛,比賽結束時,姚明
同樣黯淡的走。如果火箭輸了球,那么,買個電視同樣失去了意義。兩個人一起回了亦莊,在貴園南里下了車,余鵬說晚上要在張小慶這里過夜,但是這次,他也食
言了。有一輛665路經過,余鵬突然就在張小慶手里塞了個東西,然后跳上了665。
余鵬說,慶娃子,再見了,回家見。
張小慶展開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張一百元錢,他就追著那輛665,一邊跑一邊罵,你他媽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余鵬雙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窗口,看著下邊的張小慶,他本來是想請張小慶吃頓飯的,一直以來,都是張小慶請自己吃飯,這讓他過意不去,但是最后他又改變主意了,他對自己說,再見,北京!
665越走越遠,張小慶停下腳步,心里滿是難過,不僅僅為余鵬,更是為自己,現在是余鵬,未來,會不會輪到自己。這么想著,一個人慢慢往回挪動的步
子就變得沉重起來。突然間,他看見王碧薇了,在小白羊超市的門口,王碧薇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會兒,一個男人走出來,手里提著一大袋
東西,男人走到王碧薇的身邊,說了些什么,王碧薇突然笑起來,然后,兩個人一起往這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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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11-04-17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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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慶,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