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慶感到有點點意外,說,是嗎?
王碧薇說,你猜猜是誰?
張小慶想了想,說,猜不到。
王碧薇說,再想想,你最近都碰到過哪些女孩子。
張小慶說,真不知道。
王碧薇放棄了,說,真沒勁,是羅悅。
聽到這個名字,張小慶想了好一陣,這才從眼前浮現出一個胖乎乎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來,她是和張麗合租房子的女孩,黃色的頭發,燙過,上周末搬家時見過。
張小慶笑了笑,說,真的假的?
王碧薇說,當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是海蒂讓我告訴你的。怎么樣,是不是有點小興奮?
張小慶說,沒有,我不想去。
王碧薇說,哎呀,你這個人真是的,人家女孩子約你,你還不接受,哪有你這樣的?
張小慶說,真不想去。
王碧薇說,可是我答應過海蒂的,你會去的。
王碧薇抓住了張小慶的軟肋,張小慶猶豫了,說,這個。
王碧薇看出張小慶即將到來的妥協,她迅速換為了肯定句,說,那好,我告訴海蒂了!
于是,張小慶就沒有選擇了。星期五下班的時候,他給羅悅發了短信,約她周六一起去朝陽公園,他很快就收到了女孩的回信:好的!
星期六的早上,天氣很好,太陽甚至好得有點晃眼睛,張小慶在貴園南里的公交車站旁等羅悅,他們約好9點見面。9點過5分,女孩子出現了,她顯然打扮過了,臉蛋紅撲撲的,眼睫毛黑黑的翹起,嘴唇打上了薄薄的一層唇彩,手上提著一只大大的包。
張小慶說,早。
女孩子說,早!
打過招呼,張小慶問女孩子吃沒吃早飯,女孩回答說沒有,于是,他們一起去了車站對面的小白羊超市,在那里,張小慶給女孩買了一袋牛奶和一袋蘇打餅干,另外,還買了兩瓶水。他們一起坐上了927路,車上的人不多,兩個人在后排找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張小慶顯得有些拘束,他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反倒是女孩顯得很大方,問些張小慶之前的學校,哪里人,現在的工作。在小紅門,他們下了車,要去倒625路,這次,等車的人很多,車來了,沒有排隊,一起往上擠,張小慶在前面,女孩在后面跟著,沒有座位,兩個人在擁擠的過道里站著,隨著汽車的啟動加速減速剎車而有規律的搖擺。05年的四環,還沒有多少車,625行駛的很快,車窗外,吐出新芽的樹木們像一幀幀的彩色電影膠片向后滑動,張小慶抓住頭頂上的扶桿,女孩抓住車座背后的扶手,車廂里很嘈雜,這讓張小慶舒出一口氣,不用刻意找些話題,可以什么都不說,說了也聽不清,靜下來,專心看窗外的電影膠片。
下車的時候,張小慶又看見了他曾面試過的那家公司,那幢獨立的三層小樓依舊漂亮的立在那里,沒有說話。張小慶想,如果當初這家公司錄用了自己,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情形。也許自己此刻正窩在地下室里看書,也許自己此刻正在公司加班,也許自己此刻寫代碼有些累了,正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戶向朝陽公園張望。誰知道呢,生活就是這樣,充滿未知,因為未知,再加上希望,生活就變得朝氣蓬勃起來。
張小慶去售票處買了票,兩個人就進入了公園。朝陽公園真大,因為春天,格外美麗,所有的小草都綠了,旁邊,小草告訴你:正在成長,請勿打擾。兩個人一起去坐了升降天梯,在最高處,張小慶看見了整座城市;兩個人一起去坐了過山車,張小慶是第一次坐,有那么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像要跳出來;兩個人一起經過了一塊足球場,里面,一個男孩子剛進了一粒漂亮的遠射,咆哮,和他的伙伴們熱烈擁抱在一起,讓張小慶想起了巴蒂斯圖塔;最后,兩個人沿著河岸慢慢的走。
依舊是女孩先問問題,接下去是張小慶回答,最后,女孩再介紹自己。一問一答中,張小慶知道女孩是東北人,也是去年畢業,現在在一家外貿公司里當總經理秘書,一個月2000塊錢。女孩也問了張小慶的工作和將來的打算,張小慶回答說要好好做技術,將來去IBM和微軟。女孩還問了張小慶是否喜歡看書和看電影,張小慶回答說很喜歡,最喜歡的是余華和活著。問答中,女孩沒有提到房子。05年的時候,所有的年輕人都不認為房子會是個問題,如果在工作的城市連房子都買不起,那,還混個屁!這是張小慶當時的想法,他不會知道,僅僅一年過后,所有女孩子們約會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房子,而房子,將成為未結婚的男人人生中一個最大的問題。最后,話題轉移到了喝酒上。
女孩說,你們那邊喝酒嗎?
張小慶說,喝。
女孩說,我爸爸特別喜歡喝酒,每年他都會自己買些葡萄,自己釀葡萄酒,兩大桶,酸酸的甜甜的,非常好喝。每次回家我都會喝好多。你們那邊都喝什么酒?
張小慶說,我們那邊喝米酒,自己買酒曲就能做,非常好喝。
女孩說,我爸爸也喜歡喝白酒,每天吃飯都要喝一點。我有時候也偷喝一點,哈哈。對了,你喝酒嗎?
張小慶說,我不喝。
女孩說,噢。
從公園出來已經是下午一點,兩個人去了公園對面的肯德基,人很多,排了好一會隊,很奇怪,真正吃到嘴里,張小慶感到比想象中的差去很遠,甚至比電視里都差去很遠。當你向往一個東西的時候,你會把它想象的過于美好,而當你得到它的時候,你卻習以為常,認為不過如此,直到你失去。
兩個人最后在貴園南里公交車站分了手,女孩說,謝謝你今天陪我去朝陽公園,再見。張小慶說,再見。
真的就再見了。星期一的早上,張小慶感到了王碧薇眼神的異樣。王碧薇說,邁克,周六的約會怎么樣?張小慶說,挺好的。接著,張小慶就看到了王碧薇的異樣,那是種想笑又竭力憋住的異樣。中午吃飯的時候,王碧薇和張麗坐在一起,她們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一邊說一邊向張小慶這邊看,看完了還神秘的笑,張小慶隱約感覺到了什么。下班的時候,他叫住了王碧薇,問是不是羅悅說了些什么,王碧薇說沒有,但張小慶堅持問,最后,王碧薇告訴他,你是不是忘記幫女孩子拿包了?
張小慶想起來,那個早上,女孩提了一只碩大的包,他甚至覺得個子不高的女孩和那只包搭配在一起有一點點的比例失調。女孩提著那只碩大的包和他一起擠了公交車,在搖擺的公交車上,她一只手緊緊抓住車座背后的扶手,一只手緊緊抓住她的包,想到這里,張小慶的臉紅了;女孩提著那只碩大的包和他一起坐了升降天梯,天梯上升的時候,她一只手緊緊抓住天梯的扶手,一只手緊緊抓住她的包,想到這里,張小慶的脖子也跟著紅了;女孩提著那只碩大的包和他一起坐了過山車,過山車下落的時候,她一只手緊緊抓住過山車的扶手,一只手緊緊抓住她的包,想到這里,汗從張小慶的臉上滲出來;女孩提著那只碩大的包和他一起經過了足球場,進球的時候,她的高跟鞋正在路上絆了一下,她下意識緊緊的抓住了她的包,想到這里,張小慶大汗淋漓;甚至,在肯德基吃飯的時候,女孩也緊緊抓住她的包和她一起進了并不碩大的廁所,想到這里,張小慶啊了一聲昏厥過去。
王碧薇說的非常委婉,但張小慶顯然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他想找點水喝,同時,他想告訴王碧薇,不是忘記,是根本都沒有意識到,他也曾經猶豫了一下,但是,他想,包里可能有女孩非常私人的東西,也許并不方便。王碧薇感覺到了張小慶的創傷,她決定幫助他,于是,她說,其實也不是這個,主要還是你不會喝酒。這個理由讓張小慶多少感覺好過了點。王碧薇還不放心,說,要不要我陪你走走?張小慶說,不用了,謝謝,我想回家。
受到打擊的張小慶、忘記拿包的張小慶、大汗淋漓的張小慶,沒有回家,他去了網吧,在那里,他在論壇發了貼,但是,很快,他受到了程序員們的打擊,他被定了性,根本就不懂得關心人。這個定性讓整個事情有了向人性挖掘的可喜變化,人類真偉大,人性真簡單,因為定性是如此的容易,就像打個標簽,綠色、環保、低碳、吐把口水就可以。
關鍵時候,是王娓娓和余鵬拯救了他。聽完張小慶的敘述,王娓娓哈哈大笑,說,就這么大點事??!
張小慶說,是不是件大事,但是,這說明我根本就不懂得關心人。
余鵬說,狗屁邏輯!
王娓娓說,剛開始都是這樣的,沒有誰天生就知道如何關心女孩子的。當然,這是最基本的,要幫女孩子拿包,要隨身帶著面巾紙。下次就知道啦。
余鵬說,我他媽最煩的就是為人定性的,作業沒寫完就是不愛學習的,批評就是反對的,買日本貨就是不愛國的,上訪就是精神病的。
張小慶說,可是,我覺得他們說的也有一些道理。
余鵬說,我靠,你自己也信了,真扯淡。你還真拿別人的話來解釋自己?!
王娓娓說,你對那個女孩子有感覺嗎?
張小慶說,沒有。
王娓娓說,那為什么約會?
這個問題讓張小慶很難回答,他總不能說是因為王碧薇答應別人而自己又不好拒絕王碧薇吧。張小慶說,這個很難回答。
王娓娓說,其實沒有感覺就好,你也沒有失去什么,就當是一次學習吧。
說這話的時候,三個人正坐在王娓娓租的屋子里吃飯。王娓娓自己做了飯,西紅柿炒雞蛋、可樂雞翅、胡蘿卜瘦肉和清炒綠豆芽,張小慶和余鵬打了下手,本來是胡蘿卜炒肉絲的,張小慶將肉絲切得和心情一樣厚重,結果就變成了胡蘿卜燉肉塊。
吃完飯,三個人一起去了安貞華聯,旁邊的,服裝市場。整個市場被無數五六平方的小鋪子分隔開來,在這里,你總是可以看到當下最流行的款式。王娓娓告訴張小慶至少要對半砍價,夏天要來了,張小慶看中了一套耐克的短袖短褲,老板要價50,張小慶說,25。
老板說,同樣的衣服,你去華聯看看,至少要200。
張小慶說,可人家是真的,而你是山寨的。
老板說,兄弟,其實質量差不太多,不要迷戀哥,40。
張小慶還想劃價,他努力找出個線頭,說,看,這有個線頭。
張小慶話音還沒來得及落下,老板已經轉身抽出剪刀咔嚓將線頭剪去了,速度之快讓張小慶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老板說,好了,沒了,30。
于是30成交,王娓娓買了條裙子,余鵬打了醬油。張小慶和余鵬向東,王娓娓向西,張小慶和余鵬向東坐了957,王娓娓向西坐了957。其實張小慶他們還可以坐300,但是300太恐怖。汽車開到成壽寺,余鵬突然說,我要回家了。
張小慶沒有聽清,說,什么?
余鵬說,我要回老家了。說這話的時候,他一只手搭在公交車扶桿上,一只手插在褲兜里,非常平靜,依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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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11-04-10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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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慶,在路上